窗边的秋
我格外中意靠窗的位置。
初中的教室楼层不高,是在一座粉刷着淡红色墙面的老楼上的一楼里,窗户外面就有一棵高大的银杏,风吹过的时候簌簌的响。秋天的时候,偶尔刮来几片枯黄的叶子,落在窗台上,显出其扇状的影子。来了兴致,还会拾几篇完好的,小心的展开,平整,夹进手边的书本中。于是之后的许多日子里,当我再次翻开那些覆满灰尘的旧书时,总会发现几片压的十分平整的枯黄的银杏叶,一段荒草丛生的时光便铺展在眼前,栩栩如生。
那时教室的窗户是磨砂的,或许只是贴了一层窗户纸——这记忆中最熟悉的地方反而模糊起来。当有脚步靠近,人影晃动,教室中百无聊赖的听课的人们便兴奋不已,抬起头来,支起耳朵,似乎这人影是为他而来。当人影彻底在窗户中消失,脚步声渐远,才彻底失去兴趣,在老师枯燥的语调中构造着自己的天马行空。有时候脚步声也会停下,有时是什么人来送物件,然后嘴中一边絮叨着一边远去,有时候仅仅是侧耳倾听半晌,便快步走开了。还有的则是匆忙闯进门,在老师的耳边低语几句,便匆匆离去。于是,本寂静的教室中便骚动起来,猜测又有什么惊喜的发生。或许正值一阵秋风吹过,树叶瑟瑟,一种别有的秋的味道便酝酿出来。
后来,秋风凉了,叶子落了,本就苍老的树干上又添几道疤痕,那栋小楼上的油漆也渐渐有些褪色,我也距离那个地方越来越远。一年中,我先是周折到郊外的一所高中,然后度过了半年的平淡时光——那儿的树更加苍劲,草也旺盛的很。后来,又长途跋涉过无数荒芜,去了另一所很远的学校读书。其间树叶绿了又黄,黄了又绿,而我靠窗的位置却从未改变。
这时的窗外便又是另一番景致了。在那座红色的小楼里,窗外只是无尽的繁叶,交织翻滚,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明朗的天空。而在这里,深秋的天空湛蓝,深邃的像无暇的瞳。白云无影无踪,连太阳都不舍得用金黄的颜色浸染它,使其犹如一张纯色的画布,铺展在天空中。金黄的叶则作为前景,微微摇曳,颇有些郁达夫老人家Golden Days的风味。
这时候靠窗的位置便有了绝美的景致。轻推开窗,先是涌进来一股秋味的风。至于这秋味,文字也确实不好描述。像是把湛蓝的天与金黄的叶用午后的骄阳烘培,再让忙碌的小生灵们掺一点吟唱和歌声,然后随阵阵清风一齐飘入鼻翼。兴致上头,窗户大开,秋风便狂野的冲进屋里,惊得书本“哗哗”作响,试卷漫天飞舞。秋日也不再拘束,喜悦的落在墙壁上,映出金黄的影。我呢?早已神游在这无限的快乐中了。只是,那高大的银杏树的影子似乎正在眼中闪烁。
后来日子长了,即使靠窗,也懒得欣赏窗外的景致。甚至在又一阵风吹起,口中却抱怨着:“靠窗位置真冷!”
近些天,别离的笙箫吹起。我也收拾行当,去了隔了几米外的另一个屋子坐着,仍然是靠窗的位置。猛地抬头望,才意识到早已入冬,过几天就是北方的小年了。凝视窗外光秃的树和苍白的天空,那座淡红色的小楼的样貌又隐约浮现在眼前。那颗银杏树,你可还好?明年的秋天,我就不去看你了。